— 咸鱼煮鹤 —

无法触摸的标记 02

一周后,时光回到奕江湖,第一件事竟是搬家。

洪河和沈一朗早早就帮他把东西整理好了,分门别类放在纸箱子里,就等往omega宿舍送。

时光的离愁别绪瞬间被冲刷干净了:“我是睡觉打呼了,还是不洗袜子了?怎么就这么积极要把你们亲爱的室友扫地出门呢!”

洪河白他一眼:“少得了便宜还卖乖啊,送你去享福你还不乐意了。”

奕江湖道场年岁不小了,宿舍楼也被盘出了包浆,电气设计能当做经典案例登上《中国建筑史》专业教材。可想而知,冲段少年们过着艰苦朴素的寄宿生活,取暖全靠一身正气,乘凉还得心如止水。

但时光要搬去的omega宿舍都就不一样了。这事儿说起来还得感谢方绪,自从这位omega创造了史上最年轻九段的记录,有志于职业棋手道路的omega就呈井喷式增长。奕江湖从善如流,增盖了崭新的omega宿舍楼。两人一间,独立卫浴,坐北朝南,还不限电。真是谁看谁眼红。

虽然时光不认为自己连一箱棋谱都拎不动,但沈一朗和洪河还是没让他动手。秋老虎厉害得很,时光甩着手也热得一脑门汗,搬箱子的更不必提,黄豆大的汗珠布满整张脸。

走不出几步,时光就心虚起来,总觉得正义路人纷纷侧目,在对他施以谴责的目光!

“你们说我这两手空空,像什么话,要不我帮着分担点儿呗,别浪费劳动力嘛。”

沈一朗闻言,膝盖顶住箱底,腾出一只手,捞出个苹果递给他:“那你拿着吃吧,马上就到了,没事。”

时光看了看苹果,又看了看好兄弟的背影,怀疑人生。

褚嬴倒是一脸欣慰:“多有教养的两个孩子啊!”

时光只好咬苹果泄愤,咔嚓咔嚓,一用力咬穿了核儿,淡淡的苦涩在舌尖萦绕不去。

沈一朗和洪河不便在omega宿舍多待,东西送到就告辞了。时光的新室友是阿福,简单收拾一下,两人一起去教室做死活题了。

没几天就要定段赛,再不悬梁刺股宵衣旰食,那就等着被大老师制裁吧!

然而充实的学习,忙碌的生活,都不能解答时光心底的疑问。周末独自在家打谱的夜晚,时光拈起棋子,迟迟不落,心事全写在脸上。

“小光?”褚嬴专注地看着他。

时光摇摇头,把棋子放回去,说:“褚嬴,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变了。岳智居然不哼我了!”。他学岳智抬起下巴目中无人的样子,重重“哼”了一声,说:“就像这样。他以前从我旁边过,就会这么哼一声,让人特——别不爽。”

这一刹那,南梁第一棋士的脑子里演算了至少一百三十种可能性,但有岳智的alpha身份以及黄金八点档狗血肥皂剧打底,一百三十种算法的落脚点,时光都被始乱终弃流落街头凄凄惨惨戚戚。

绝对不行!

褚嬴正要循循善诱,却被时光打断:“岳智为什么不哼我了呢?是他突然五讲四美了吗?

 “错!不是岳智变了,是我变了。我突然变成omega,所以岳智才不哼我了。洪河和沈一朗,也一样。”

褚嬴脑子有点乱,艰难地把频道从苦情八点档转移到青少年人际关系上。

抱歉,他也不擅长人情世故,但他可以做一个合格的捧哏。

“这和洪河沈一朗有什么关系?”褚嬴问。

“洪河不跟我勾肩搭背了,沈一朗不跟我独处了。就连大老师,你没发现吗?就连大老师都温柔好多啊!有几次我觉得他马上就要喷我一脸口水了,结果呢,他居然忍回去了。”

时光两手一摊,抛出心底的疑问:“你说我是不是被歧视了?”

一时无话,omega眼圈渐红。

褚嬴坐到他对面,扇子展开又收起,斟酌着道:“小光,这怎么叫歧视呢?洪河不与你勾肩搭背,说明他比你成熟,知道不同的性别要保持一定距离。他平时也不和乾元勾肩搭背对不对?沈一朗性格谨慎,有些害羞,出于同样的原因,才不和你独处了。”

“那岳智就是在看不起我!”时光愤愤补充:“还有大老师。”

“在坤泽面前保持风度很重要,如果岳智继续哼你,大老师继续把你当常人教训,那么舆论就会谴责他们。坤泽就像娇柔的花朵,无故践踏自然不对,尤其是占有体魄优势的乾元。”

褚嬴还是第一次思考乾元特别照顾你是不是歧视你这种问题,所以他讲得很慢。时光没有被完全说服。

时光问:“那你呢?你也是乾元,在你心里坤泽也需要你的特殊对待吗?”

褚嬴摇了摇扇子,对答如流:“我只知道,坤泽的围棋与乾元常人没什么不同。无论在南梁,还是大清,或者现在,我都见过很多对围棋颇有造诣的坤泽。他们可不需要对方贴目让子。”

时光嘴角都快咧到耳朵后面了,一点儿看不出来刚刚要哭鼻子的也是他:“所以,只要我好好下棋,就没有人可以小看我!”

“话也不能这么说。”褚嬴逗他一下,悠悠道:“就算小光棋下得不好,我也不会轻视你的。”

“那是!”时光还不了解褚嬴吗?他摆出个“请”的姿势,重新拈出一枚棋子:“你就会对我魔鬼训练。”

褚嬴笑了,摇头晃脑:“孺子可教也。”

做完今天的功课,时光熄灯上床,卧室里只留他独自躺着。

楼下不时有摩托车驶过,车灯跟着从天花板划过,像一片片发亮的水泊。

褚嬴很少在夜晚还待外头,时光意外地能理解他的心情。20世纪的夜色比起千年前,百年前,越来越亮了。这里鲜有蛩鸣鸟语,月色盖不过霓虹,青瓦白霜成了楼顶护栏的锈色金属。

对无法入睡的魂魄而言,苍茫又陌生。

在这样的夜晚,他轻轻叫一声:“褚嬴”。幽微莹光便勾勒出修长的身影,醇厚的嗓音在卧室里荡开:

“我在”。

于是时光的庆幸也难以宣之于口,转而问他:“褚嬴,你也会变吗?”

褚嬴垂眸微笑,认真道:“不会。在我心里,小光永远是小光,然后才是坤泽。”

时光长长呼出一口气,要与褚嬴拉勾。肉乎乎的小指和半透明的指尖轻轻一碰,就算承诺。

小孩的心很浅,没什么心事可兜,说话间就睡着了。浅浅的呼吸声像微风抚着嫩柳叶,一舒,一卷。

第二天起床,又是个快快乐乐的元气少年。

“妈咪,早啊!”时光关上冰箱门,一手拿着棋谱,一手拿冰牛奶。妈妈正在玄关换鞋,见状骂他:“大早上喝冰的,微波炉里转两圈儿去!”

时光已经喝了,嘴唇上方一圈“白胡子”,头也不抬:“知道啦。”

妈妈又叮嘱:“你什么时候去道场啊?别忘了吃抑制剂。”

“明天早上再去吧,哎呀我知道了!”他转头飞了个吻:“妈咪拜拜~”

妈妈走了,时光打开电视机,褚嬴开始看重播的《还珠格格》。这是个普通的星期天,妈妈加班,褚嬴煲剧,时光打谱。中饭是昨晚的剩菜,加热就能吃。然后眯个午觉,煲完剧的褚嬴陪时光下棋。

夕阳西下,时光接了个电话,妈妈晚上有紧急手术,不回来了。于是时光拿了零钱,到楼下吃了一盘扬州炒饭,回屋继续下棋。

两人都没想起来他们忘了什么事,比如抽屉里空空如也,一颗不剩的抑制剂药瓶。


TBC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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